这声音轻快暗哑,有别于魏衍之的温润轻柔。
更像是带着笑意的月色,银波皎皎,坦荡于天地间。
盛娇认出来了:“是你,你不是说走了么,怎么还在这儿?还想去骆先生处修书桌打柜子不成?”
没错,那一日乔装打扮混到骆大家跟前的人,也是他。
周江王世子,江舟。
人或许可以改变自己的模样,但身量、姿态,还有声音却难以在一时间变换,自打第一面起,盛娇就对此人多番留意,就刚刚交手间,她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银针收起,她单手按住了对方的手腕,在脉搏处略微一使劲儿。
男人只觉得半条胳膊都酸麻了,根本使不上劲。
眼睁睁瞧着她如一条灵鱼,轻而易举从他怀中脱身。
盛娇点燃了一盏油灯。
橘色且朦胧的灯光散开来,并不足以照亮整个厢房,反而更衬得光影绰绰,更添些暧昧的气息。
她举着灯走到他跟前照了照。
入眼帘之处,是一张过分俊俏的脸。
偏眉峰开阔锋利,勾得底下那双丹凤眼越熠熠生辉,仿若藏纳了无数星辰一般,看得盛娇心头一颤。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过这样一双生动的眼睛了。
每每对着镜子,她也只能看到自己那双深沉如古井一般的眸子,死水似的安静。
曾几何时,她也跟眼前的男人一样,眼底泛着光,脸上带着笑……
一瞬间,盛娇有些怀疑——这真的是巴临质子么?
一个长期被困在京城,备受冷眼嘲弄的男人,竟能有这样一双眼睛?
她眯起纤长秀致的眼线,冷冷问:“这是你的本来模样?还是又蒙了人皮?”
“什么叫人皮,你不懂不要乱说好不好?”这男人生气的点倒是有些与众不同,“那是用矿粉做的,我在里头加了别的玩意,所以显得透薄,戴上后根本看不出端倪。你要是喜欢,我回头也给你带一份。”
他还挺得意。
那眼眸越放光,好像个小男孩在跟盛娇邀功一般。
“你来这儿做什么?”盛娇无奈。
“我来告诉你,你那位前夫让你失望了,他骗了你!那些安排的药材路上全毁,他说是半个月,但一个月都未必能搞定,你要不要再想点别的法子?”
“你怎么知道?”她警惕地琐视着他。
“那条路是我必经之路,我知道并不奇怪,况且你我即将成婚,景王又是你的前夫,我多少会留意。”江舟这话倒是叫人挑不出毛病,“我特地赶回来告诉你,就是怕误了你的事。”
盛娇垂眸,嘴角紧了紧:“……你既然知道是药材,又知道怕误了我的事,想必也该明白这些药材将用于何处。”
江舟沉默片刻:“你是想用在淮州百姓身上,免了这场瘟疫。”
“你既然知道,在景王车队遇灾时,你可否有能力出手帮忙?”她明亮的眸子里透着些许失望。
“我为何要帮景王?”江舟嗤笑。
原本少年意气的脸庞硬生生染了一层阴霾。
这阴霾笼罩着他的眉眼,越阴鸷可怖。
他的唇在笑,眼睛却无比冰冷,仿若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