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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一直没说话的宋澜被他这句话吸引了注意,挑了挑眉问“南诏王的那个女儿?”
特使点点头,“正是。”
南诏王膝下有三子,除了段惊觉和段兆,还有一个七八岁的段三公子,而女儿却只有一个,叫做段弦丝,正是特使口中的这位郡主。这位郡主的头衔不是宋澜封的,而是先帝在的时候赏的恩典,所以宋澜对她没什么印象。
梅砚不由地看了段惊觉一眼,见后者的神色依旧淡淡的,只那双惑人的柳眼之中意味不明,实在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但段弦丝这个人,梅砚却有幸听段惊觉提起过一回。
那是在自己被蔡华敬劫持之后,曾有意无意地问起了段惊觉关于南诏的事,段惊觉也答了几句,提到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时神色也是淡淡的。
段惊觉这个人似乎对谁都是这样,既没有明媚炽烈的情感,也没有苦大仇深的憎怨,这样的人,若不是真的淡然出尘,就是心思太过深沉。
在众人起起伏伏的思绪中,梅砚怔怔地出了好一会儿神,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多年前的一场盛大宫宴,年少的段惊觉一双眼睛清亮透彻,指着一簇烟火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颜。
洁白的牙齿配着粉红色的薄唇,柳眼也是含着春。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少傅,你觉得可行吗?”
宋澜的一声轻唤把梅砚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梅砚猛地抬头,对上宋澜那双上挑的眼睛。
“怎么?”
宋澜说:“朕刚才说,让子春亲自送世子回南诏。”
第72章这都什么跟什么
梅砚听见这话,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就去看段惊觉的反应。不知什么原因,只是凭他的直觉来说,他觉得段惊觉不会答应。
果然便看见段惊觉抢在自己前面起身,朝着宋澜躬身一礼:“陛下,臣还不想回南诏。”
“哦?”宋澜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问,“世子上次不是还与朕说思念故土之言么,怎么才过几日,就又改了主意。”
段惊觉抿着唇,过了半晌才答:“思念故土是不假,只是臣的二弟骤然离世,南诏必定是一团乱麻,臣无权无势,在这个当头回去,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给父王添乱。还请陛下体恤,容臣在盛京城多待一段时日吧。”
这话倒是实话。
段惊觉并不傻,知道自己再怎么天花乱坠地说一番搪塞言语也瞒不过梅砚和宋澜,索性有什么说什么。
二公子段兆的死既然是意外,就很有可能存在些蹊跷,此时此刻的南诏境内或许会有意图不明的人、段惊觉多年不回南诏,对南诏的局势完全称不上了解,若是冒冒失失回去了,恐怕会给自己惹上祸事。
这的确是个紧要关头,却绝不是个好的机会。
梅砚和宋澜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惯了的人,粗略想想就能够想清楚段惊觉担心的是什么,唯有周禾愣愣地问:“怎么,纸屏,你不是一直想回南诏的吗?”
段惊觉的神情冷冷的,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的情绪,只是说:“侯爷别这么说,我既然在盛京为质,就该老老实实待在盛京,没有动不动就要回南诏的道理,从前是我冒进了。”
周禾眯了眯眼睛,不知想明白了没有,总归没有再说话。
这时候梅砚才终于开了口,缓声道:“纸屏虽不急着回南诏,却并不是不挂念南诏王与王妃的身体,劳烦你回去以后如实禀告,莫要漏了什么加了什么,与陛下发的通文对不上。”
这话是对那南诏特使说的。
特使听后连连称“是”,竟因梅砚的话生出了一层冷汗,心中忍不住暗暗感叹:好通透的一个人,竟然能够防患于未然到这种地步,南诏如今确是一团乱麻,自己若是真的想要从中挑拨什么,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可梅砚一句话就堵住了他所有的心思,使他不由地想,这大盛朝中,究竟藏了多少龙卧了多少虎?
梅砚见他听懂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段惊觉既然自己都拿定了主意,宋澜也没有再说什么,又关切了几句便让段惊觉和周禾先回去了,段惊觉请那特使一同到藕花园去,特使不敢推拒,也便一起走了。
直到人都走没影了,宋澜才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尚且有些未消的疑虑:“少傅,你不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吗?”
梅砚不答反问:“怎么说?”
宋澜一五一十地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少傅你看啊,上次段纸屏与朕提起想回南诏的事是在兄长与宋鸾音的喜宴上,到如今不过过去了七八日,少傅想要劝他的话都还没说出口,顾兆的死讯就传了过来,莫不是……”
梅砚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纸屏做的。”
上一次宋澜和梅砚才谈论过南诏王病重的事,段惊觉若是因为心急而出手杀了自己的庶弟,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梅砚说没有,宋澜便有些不解了:“为何不会是段纸屏做的?”
“因为他听说了段二公子的死讯以后,暂缓了回南诏的念头,这说明他对南诏的局势不明,他担心自己贸然回去,会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所以不是他。”
宋澜犹不相信,“他要是装的呢?”
梅砚便笑了笑,抬眼看宋澜,眼神里有些宠溺,道:“你看不透纸屏,却应该能看得透子春。”
宋澜“切”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
“纸屏这些年在盛京城可以说是无亲无故,唯一的依靠就是子春,他若是有什么打算,子春不会不知道,可你也看到了,今天段二公子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子春比谁都着急,那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