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徽州府城被细密的雪花织成一片银白的世界。
破旧的茅屋内,周文启蜷缩在角落,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试图从那罐子里寻出一丝暖意。
破瓦罐下,微弱的火苗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映照着土墙上晃动的斑驳影子。
床上,周王氏的咳嗽声一阵紧似一阵,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周文启急忙放下手中豁口的粗瓷碗,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
那枯瘦的脊梁,隔着单薄的衣衫,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想起前日,为了给母亲抓药,他无奈当掉了父亲留下的夹袄,换来的三吊钱,却连一副药的药引子都凑不齐。
"
启儿。。。。。。"
周王氏虚弱地唤着,浑浊的眼里泛起泪光,"
那件湖蓝直裰,是你爹留下的。。。。。。"
周文启强忍着泪水,将药碗端到母亲唇边,药汤里几片发黄的当归,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
"
娘,春闱在即,儿定能中个进士回来,让您过上好日子。
"
他不敢告诉母亲,县学同窗王举人曾托人捎来口信,愿出二十两银子买他的乡试答卷。
那可是一笔足以买三石白米、抓十副好药的巨款,但他怎能出卖自己的学识与尊严?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周文启怀揣着笔墨纸砚,顶着寒风向城隍庙走去。
年关将近,城隍庙前人声鼎沸,两排竹棚下,红纸金粉的春联铺陈开来,宛如一片喜庆的海洋。
周文启在角落里寻得一块青石板,摆好笔墨。
他看着砚台里冻成冰坨的墨汁,费了好大劲才将其研开。
笔锋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
小先生,怎么不写些吉祥话?人家都写天增岁月人增寿,你这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算什么春联?"
旁边卖剪纸的老妪凑过来,一脸疑惑地问道。
周文启苦笑一声,正要作答,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
横批可是南北二字?"
他转身一看,只见一位青衫男子负手而立,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玉环,温润的光泽在雪光中闪烁。
男子虽身着便服,但举手投足间,尽显不凡气度。
"
先生慧眼。
"
周文启连忙搁笔作揖,"
上联缺一,乃是缺衣;下联少十,即为少食;横批没有东西,正是寒门之苦。
"
青衫男子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般机锋,埋没在市井之中,岂不可惜?"
说着,他解下身上的狐裘大氅,递向周文启,"
天寒地冻,这件衣裳赠予小友,莫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