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为之被吓了一跳,满脑子的瞌睡瞬间一扫而空:“燕纾!”
他猝然一把将人接住,被皮肤间的灼热一瞬烫了满怀。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浑身都湿透了?你……”
燕纾脸色透明到几近苍白,垂落的发梢在湿漉漉的外袍间蜿蜒,水滴一颗颗砸在他锁骨上,形成一汪细微的水泊。
他似乎被樾为之唤回了一点神智,眼睫颤了颤,迟缓地按住樾为之直接想把他抱起来的手。
“我没事……”
他喘了一口气,在樾为之爆发之前,先一步低声开口:“……有醒酒药和金疮药吗?”
樾为之抬手的动作一顿,他倏然低下头,终于忍不住咬牙:“你还喝酒了?”
燕纾意识模模糊糊,烧的昏沉的大脑慢半拍反应过来了樾为之说了什么,一时没忍住笑了一下。
“不是我……”
“是谢镜泊。”
·
宗主殿,书房内间。
樾为之从床边慢慢直起身,神情有些复杂地望向身后裹着一袭白狐氅抱膝缩在躺椅间的人。
“醒酒药我让他喝下去了,他膝盖那没事,皮糙肉厚的,就破了几个口子,按照他的体质大概明天就愈合了。”
修为高深之人灵力深厚,这种皮外伤身体大多会自动修复,完全不算什么,樾为之甚至觉得若他再晚来点,只能看到一个伤疤。
但他看着燕纾苍白的脸色,到底还是没好气地又补充了一句:“——我也给他象征性地抹了一层金疮药,你别担心。”
躺椅上枯坐的人眼睫颤了颤,有些迟钝地顺着他的声音望过来,神色却忽然一变,下一秒身子前倾,骤然吐出一口血来。
血色暗沉发黑,仿佛昭示着他如今的身体……也即将油尽灯枯。
他能听到樾为之有些慌乱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身子却昏昏沉沉提不起劲儿。
好半晌,眼前团絮状的黑雾才终于消散了些许。
燕纾闭了闭眼,神色如常地扶着樾为之胳膊撑起身,慢慢将唇角未擦净的鲜血抹去。
“没事……就是淤血,你也清楚的。”
他对上樾为之凝重的神情,似乎有些无奈般,极轻地勾了一下唇:“那些药物……已经要开始反噬了,不是吗?”
樾为之扶着他的手一僵,下一刻又瞬间恢复了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还有一段时间,你就是之前心肺间的伤还没好透,被高烧又勾起来了。”
他没好气地开口,燕纾笑了笑,也没有反驳,只慢慢冲着他伸出手。
“好……你说是便是,先带我离开销春尽吧。”
樾为之微微一怔:“现在就走吗?”
他以为燕纾坚持让自己带他过来,是想等谢镜泊醒来再离开。
高烧让他周身关节都坠坠地发痛,燕纾极缓地眨了下眼,反应过来什么,有些好笑地仰起头。
“为什么不走?”
他手臂无力地一点点落下,目光慢慢移向一旁,望着逐渐亮起的天色。
“今日已经是第七日了,按照约定……我们也应该离开销春尽了。”
他见樾为之依旧望着他不说话,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撑着身子想要自己站起身,冷不丁却一阵胸闷气短。
樾为之咬牙一把将人揽住,扶着他重新小心坐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和谢镜泊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目光有些复杂地落到燕纾腰间的那枚血玉坠上。
他是妖族,相比于燕纾这个灵脉尽废的人来说对灵力反而更敏感一些。
他能感受到那其间蕴藏了极其强大的灵力,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的,让他甚至下意识有些忌惮。
“这玉坠是他给你的,他和你说了什么?”
燕纾眼眸闪了闪。
他顺着樾为之的目光垂下眼,指尖轻轻划过那玉坠上的一点血滴,“他想让我……留下。”
樾为之扶着他的手一瞬收紧,几乎要脱口问出“你同意了吗”。
但他看着燕纾几近透明的脸色便知道了结果。
樾为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试探性地张口:“那你为什么……没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