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他感觉谢镜泊将他小心却认真地揽在怀里,一字一顿地开口:“你不会摔下去的,别怕。”
“是吗?”燕纾笑着仰起头,脑海中却依旧一片混乱。
——骗子。
他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时间只想将一切问出。
他想问两年前自己落下悬崖时为何没人接住,想问若有朝一日谢镜泊不在了自己怎么办。
燕纾眼前一片明灭,只觉得仿佛一瞬又回到了两年前硝烟弥漫的断崖旁。
两年前悬崖边那些魔气缠绕不停,叫嚣着让他跳下去。
燕纾额间逐渐浮现出细密的冷汗,眼前明明灭灭的幻象却让他分不清真假。
谢镜泊感觉怀里的人身子一点点紧绷起来,蹙眉低下头:“燕纾?”
但下一秒,面前的人忽然伸手,猝不及防在他肩头一推,身子后仰,毫不犹豫地坠了下去。
耳边呼啸的风声一瞬增大,燕纾眼前的幻影一瞬消失。
他倏然回过神,心中微微一沉,有些苦笑地慢慢合上眼。
下一秒,忽然感觉腰间一紧。
“接住你了。”
谢镜泊呼吸有些急促,声音却依旧平稳,微微垂下眼,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会接住你,你永远……不会摔下去。”
耳边曾经叫嚣的魔气骤然一静,燕纾怔怔地抬起头。
他无声地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听到一个带着些微调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师兄大晚上,就是这么好好养病的?”
燕纾回过头,正看到姜衍推着一个轮椅沉着脸走了过来。
·
那轮椅大概不知是谁刚赶制的,衔接处还有未褪的新制磨痕,但轮椅表面却磨的异常光滑,还小心铺了一层软垫,似乎生怕他坐不安稳。
谢镜泊蹲在轮椅前系紧狐裘带子,又往他腿上盖了一层毛毯,燕纾此时已回过神,想起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后知后觉有些羞恼。
他咬了咬牙,望着面前的罪魁祸首,终于忍不住屈指弹他发顶:“行了,差不多得了,真当我是雪捏的?”
话音未落,姜衍已将鎏金暖炉塞进他膝间,炉盖上镂空的鹤影恰好笼住他冰凉的指尖。
“师兄不要赏月吗?不穿暖和点一会儿就被二师兄关回去了。”边叙乐呵呵开口,在燕纾开口之前推着他迅速往旁边走去。
轮椅迅速轧过青石板,惊飞檐角雀鸟,下一刻,曲径通幽,一座小亭子瞬息浮现在燕纾眼前。
他怔了怔,有些迟疑地转过头:“你们怎么知道——”
“谢九渊未卜先知——不过也可能是干了亏心事格外心虚。”姜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还是别扭开口。
“他说你晚上肯定不愿就这么睡去,特意安排人赶制了轮椅,又让我们提前准备的。”
燕纾有些讶然地抬起头:“你竟然同意了?”
谢镜泊伸手接过燕纾的轮椅不说话,身后的姜衍不甘示弱地也跟上前,眉心跳了跳:“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形象吗——我从前叮嘱过你多少次,你哪次听了?现在还来质疑我。”
燕纾笑嘻嘻地弯了弯眼,姜衍冷哼一声,“与其把你闷在屋里自己憋着不说,不如找个闷葫芦来开解你。”
他顿了顿,终于有些别扭地转过头:“你现在不难过了就好。”
燕纾望着他笑着不说话,姜衍闷咳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恢复了一贯的阴阳怪气:“还好,你还没把自己折腾发烧。”
燕纾随手拍开他的手,眼眸间却控制不住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窸窸窣窣的秋叶扑簌簌落进他仰起的脖颈间,旁边三人立刻同时伸手去捂——谢镜泊的掌心贴在他后颈,姜衍按着肩头,边叙的衣袖直接糊了他满脸。
“——你们蓄意谋杀啊!”燕纾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头,自己一把揪出落叶,顺便将三个人的手打开。
“都离我远点。”
下一秒,一道欢呼声蓦然从旁边传来:“那太好了,那我来照顾大师兄!”
明夷提着大袋小袋一堆吃食吭哧吭哧走过来,将吃的往亭中石桌上一摆,直接就往燕纾这个方向扑来。
——然后被姜衍毫不留情一把折扇直接抵住额头。
“燕公子。”跟在明夷身后的危阑将手中的东西也放下,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迟疑了一下,又忍不住低声开口:“收徒一事,燕公子可否再考虑……”
“我真的不能当你师父。”燕纾听到他的声音就头疼,有些无奈地迅速别过头。
危阑怔了怔,有些失落地直起身,却也没说什么,只默默地走到石桌边,将那些吃食一件件放到燕纾那边,不多会儿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燕纾眉心跳了跳,忍不住别过眼,望着边叙小声开口:“为什么要把他也带来?”
边叙愣了愣,呆呆指了指身后的一堆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