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缓缓滑落,凝结在烛台上,烛火忽然爆裂,溅起几颗细小的火星,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弧,随即消散无踪。
原本应被取念昏迷的人身子一颤,蓦然撑起身,偏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
燕纾眼前明明灭灭,头疼欲裂,混乱的思绪几乎无法聚拢。
他勉强从姜衍怀里坐起,撑着旁边的桌案艰难站起身,目光落到旁边的人身上,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姜衍依旧靠在椅子上,蹙着眉陷在那段“记忆”里。
——也不枉费他费了这么多的心神,编造出一段如此逼真的假的“记忆”来。
燕纾嘴角无声地勾了勾,周身的轻颤却越发不可控。
仿佛有什么强行压下的阴暗情绪想要破土而出,燕纾撑着桌子半垂着头,强行聚拢心神调整着呼吸,眼眸却越发涣散起来。
他脸色冷白,额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陷入到某种不可控的状态。
下一秒,一声细微的猫叫倏然从面前传来。
燕纾身子一颤,倏然回过神,重重地倒吸了一口气。
口中血腥味越发浓重,燕纾摸索着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过一杯凉茶,也顾不得那么多,胡乱就咽了下去。
——然后被喉间的凉意激的瞬间咳的声嘶力竭。
靠坐在桌案旁的姜衍蹙了蹙眉,身子微微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燕纾一手捂着唇努力平息着咳意,另一边指尖一扬,一道微弱的灵力瞬息打入姜衍眉心。
“去。”
面前的人呼吸一顿,拧着的眉一点点松开,身形再次放松下来。
燕纾一点点放下手,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真是不好骗……”
姜衍的反应有些太快了。
刚才燕纾将他拽入预设好的幻境时,差一点就被发现异常。
姜衍最初进入“记忆”时那片阻挠的火光,便是因为燕纾心神反制的记忆幻境还没完全成型,他不得已才设下的一道屏障。
燕纾心绪还是有些不稳,他捂唇咳了咳,却听到“喵呜”一声猫叫再次从面前传来。
蜷缩在床尾的白猫忽然一个激灵,抖了抖身子走到燕纾近前,慢悠悠舔了舔爪子。
同一刻,樾为之冷然的声音从猫咪脖颈的传声符内蓦然传来:“是,确实是不好骗,但谁能骗的过你啊。”
燕纾神情一哂,有些无奈地垂下眼:“你生什么气,这法子不还是你教我的吗?”
樾为之没忍住直接冷哼一声。
面前的白猫仿佛听懂了某种指示,忽然放下爪子,胖乎乎的身子艰难匍匐到床上,探身用脑袋往前拱了拱,露出燕纾有意无意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来。
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尖不知何时已鲜血淋漓,两只手腕上更是赫然插着几根银针,针尾轻轻发着颤,一看便是极疼。
“我教你法子是让你护住心脉,必要时能吊住最后一口气。你他妈直接把自己神识敞开让姜衍进来,然后又强行聚拢心神封闭记忆,制造幻象哄骗取念。”
樾为之声音气到发抖,直接冷笑起来:“你胆子真大啊,燕纾。”
白猫似乎被樾为之声音间的怒意吓到,喉咙中发出低哑的“呼噜”声。
他看着面前的人垂着眼不说话,迟疑地上前,安抚般湿漉漉的鼻尖轻轻碰了碰那斑驳的指尖。
微凉触感从指尖袭来,燕纾倏然回过神。
他眼眸微闪,手指一动,将那几根银针顺势拔出,不以为意地将袖子一点点拢起。
“有足够的回报就行。”
他垂下眼,闭眼轻轻笑了一声:“姜衍的取念很是厉害,不用点实际的东西来骗他,他是不会相信我真的失忆了的。”
——所以在知道四方大典四宗十三门都会前来后,燕纾便已经做好了应对取念的准备。
传讯符对面的樾为之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声音间依旧是不加掩饰的不赞同。
“……你反正总是有理。”
燕纾轻缓地吸了一口气,继续低声开口:“而且那天将阵法透露给谢镜泊之后,便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这次把那个法阵再融到这个‘记忆’里,说不定姜衍能帮我们多查到些什么。”
他语调轻扬,甚至说到最后语气间还带了一点雀跃,半分不似方才心神不稳到脸色煞白的模样。
下一秒,他听着樾为之冷不丁忽然开口:“所以你往那幻象里糅杂了多少你真实的记忆?”
燕纾声音一顿。
他垂下眼,眸光闪了闪,没有立刻回答。
为了让这个伪造的记忆幻象更加真实,燕纾到底还是往里面加了一些……自己真正经历过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