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公仪硒拭手的动作一顿,忙问道:“衾儿?衾儿怎么寻上大夫了?”
“昨日赴宴回家时在路上袭了风,呛嗅了花粉,得了敏症。”云慧枳叹了口气解释道。
“敏症?”公仪硒略又抬眉,他怎得不知这孩子先前有这症状?公仪硒将帕子复又搁回铜盆里问道:“什么症状?病症可严重?”
女使见公仪硒终于净完了手,忙不迭端着铜盆巾子携着一堆梳洗物件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身上起些红疹子,我今日瞧了瞧,只肩背上生了些,大夫开过药了,说是不妨事,好生忌着口,吃上药,过些日子便可好全了。”云慧枳从铜镜前起身,走至公仪硒身旁替他换上寝衣。
见云慧枳说无恙,公仪硒安下心来,拍了拍云慧枳的手,话锋一转感叹道:“淏儿新调任正是事忙之际,我又在鸿胪寺抽不开身,府里一应庶务辛苦你了。”
闻声,云慧枳心下一暖,覆上公仪硒的手道:“官人尽管去忙朝中事,府内诸般事宜皆有妾身照料着,官人不必忧心。”
夏夜静谧,帘幔轻遮
昏暗的室内传来一声窸窣响动,未几,伴随着不耐的幽幽轻叹,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撩起床幔,床榻的人缓缓下地,将外间烛火又熄了两盏,整个屋子彻底融入夜色中。
公仪衾淑将床上的纱幔挂起,好让床上的暖意散去。
公仪衾淑拢着纱幔细思,这几日入夜只觉身上甚是燥热,难以安眠。连日里苦药入口,虽然背上的朱红疹子散了不少,可为何这燥热难眠之症就不见好?甚还有加重之态?
公仪衾淑松开纱幔,转身走至妆台铜镜前,公仪衾淑挑了挑两侧烛台的灯芯,昏黄的铜镜里逐渐映出她那张未施粉黛,清水芙蓉的脸孔,青丝柔顺地自薄肩散落,浓稠的墨色衬得她的脸愈发素净,苍白。
公仪衾淑背过身子,窍细白嫩的手指缓缓挑开上衫的襟带,轻罗绸缎自肩头滑落直拢至腰际。
月光如水,悄然泄入,毫无保留地倾洒在那玉色雪背之上,似为其覆上一层薄霜,宛如清寒冷玉,纯净且清冽,柔婉而滑腻。
公仪衾淑偏过头来将青丝拢在肩前,透过铜镜细察,只见肩背上粒粒夺目的朱红已然退却,颈背下的那部分已然好尽了,半分痕迹不曾有,右肩只余下淡粉色的印记,过几日这些淡粉色的印子应当能消尽。
正是要好的症状,公仪衾淑不由得蹙眉。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吗?可为何心下隐隐会有不安升起?
翌日。
晨起艽荩端来半碗粟米枣粥,那粥熬的香糯,可公仪衾淑确似味同嚼蜡,心不在焉地进了两口便搁下了。
艽荩瞧着自家姑娘红润的面色,心下确是忧虑的厉害,先前面色不好的时候还能进上一碗,怎得这面色好看了起来饭量却倒不如前了?先是一碗,后又半碗也吃不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姑娘,要不奴婢去做几道点心来,藕片云泥糕如何?这个尝着有味儿!”艽荩暗瞧了眼那散着温热气息的粟米粥试探道。
公仪衾淑摇了摇头,她连日来药吃的多,任是吃什么都是一股子苦味,也不想艽荩多为其费心了。
艽荩心下忧虑更甚,直攥手咬唇不知如何是好,姑娘连甜糕果子都不爱吃了,这哪里是大好的症状?
绛禾端着汤药进了内室,艽荩向其递过去一个愁苦又无奈的眼神,绛禾看了眼桌上那半碗粟米粥立时了然。
“姑娘,药好了。”绛禾将托盘放至一边,从里面端出一个盛着汤药的瓷盏来和一碟蜜饯来。
绛禾认真端详着公仪衾淑的脸色,心下暗衬着,面色红润透亮,可为何精神却愈加萎靡?肩背上的疹子全然大好,可为何食欲如此不济?这药都喝了七日了,应当该大好了才是,还是说姑娘心里装了事才显精神憔悴?
公仪衾淑盯着那碗温热暗黄的汤药,弯睫微垂,掩下眸色中一闪而过的犹疑。
公仪衾淑一手揉了揉额角,眉心微蹙扮做痛苦模样,随手拎起银筷欲拾一个蜜饯来食,蜜饯却在筷尖触到其那刻陡然滑落。
公仪衾淑压下心间惊虑,又转腕去夹,可试了几次,均无能夹起。
艽荩同绛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稠的不解。
艽荩上前拾起筷子想要帮公仪衾淑夹来蜜饯,却被公仪衾淑冷声喝住。
“别动!”公仪衾淑语调清冷,尾音却微微颤动。
艽荩一时不敢动作,只见公仪衾淑不可置信地缓缓抬起双手,片刻,又不信邪地欲端起那碗汤药,就在刚端起茶盏那刻,却听得一声瓷木相触的脆响盈满寂谧的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