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手心向上,想跟奥康相握。
这是表达歉意的礼仪,众人一时哑然,都有些明白这个黑袍神父在老大心中的地位,敌意稍稍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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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康的胸膛还在不断起伏,余怒未消,粗重的呼吸在突然安静的清道夫小屋中格外响亮。
清道夫众人目送着他们走出房间,面面相觑。
老哈里嘿了一声:“等他们谈好呗,老大是心里有数的,咱们继续喝吧。喝完这一场,该打就打,该跑就跑啦。”
坐在门外的小台阶,看着了无生气的胖子,两人长久地沉默。
奥康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曾经受不了的,浓厚的臭味,没能让他皱一皱眉头。不久前他还充斥着逃出生天的愉快,差点对着死掉的尸体开玩笑,知道胖子犯下的累累罪行和清道夫以恶制恶的行为后,他已经完全没了心情。
最后,还是奥康神父先开了口。在他说话之前,他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听着他沉重的叹息,柯林莫名想到。
如果神明和救主真的存在,真的创造出了这个世界,那祂创造完这个不完美的世界后,留给世界的就应该是这一声长叹。
“把人杀了,至少得找个地方埋葬吧。死都死了,如此亵渎尸体,实在不是一个好人应该做的事,也卑污了你们的高尚目的。”
奥康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好像十天没有喝过水一样。
“不,其实我们也并不高尚。”
柯林摇头,断然说道。
奥康讶然地望向他的侧脸。
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观察柯林,现他的鼻子英挺得恰到好处,柔软纷乱的黑色短像是狮子的鬃毛,左脸蒙在温暖的阳光中明亮辉煌。习惯挂在脸上的微笑彻底褪去,神态沉静而冷峻。
像极了列罗帝国时期的神圣大理石雕塑,沉思者。
“你说得对,我们就是谋杀者。杀人就是杀人,只是我们为了心理安慰冠以高尚的目标。”
“我们的动机,坦白说也只是出于利益。没有持续稳定的尸体供给医师行会研究,我们根本就没法获得他们的支持。如果不是他们充当后台保护,我们的杀戮得罪了孚日城地下世界这么多大佬,早就被群起而灭了。”
“但在当初,我们成为清道夫,也不过想混口饭吃而已。”
只杀恶人的准则,与其说是驱使清道夫行动的目标,不如说是促使他们坚持下去的动力。
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律师吕治,在柯林身上留下过往的残缺倒影。每当他拔剑杀人,持剑直指敌人面门的时候,都觉得有另一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那是他自己设定的道德底线。
杀戮多年,他们已经满手血腥,若没有一个崇高的幻梦支撑着,迷失在杀戮带来的暴利之中就是必然。
这就是下城区。最高尚的目的,和最卑劣的行为交织在一起,直到谁也分不清它们的区别。
这就是清道夫。一群深陷黑暗,目眩光明的亡命之徒,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他们是正义的一方,还是邪恶的一方。
柯林深吸一口气,对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喝不尽的杯中酒,杀不完的恶人头。
“但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做这种勾当,我也相信你能出人头地。”
奥康的眼神变得复杂,看着柯林,满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痛心。
闻言,柯林苦笑起来。
“奥康,不是所有人生下来就是贵族的。也许贵族出身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毕竟你最后成了教会的牧师,但你和拉法叶的,已经是很多、很多人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终点了。”
奥康不太相信:“不至于吧?孚日城已经是全大陆最大的凡人自治城市了。”
“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清道夫各自的出身,你就知道了。”
柯林的舌头划过上齿,回忆时常有的动作。
“查尔斯·阿曼达,那个疤脸的瘦高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小时候被路过的帮派分子看中,以看他不顺眼为由将他暴打一顿。左耳打到失聪,右腿骨折,侥幸没死接回来,到今天还有后遗症,而这仅仅是因为一群渣滓想要戏弄取乐。”
“弗朗索瓦·索森,我们中年纪最大的一位,也是跟你吵的最厉害的那位,是四十年前被拉去上战场的老兵。在血裔贵族的血腥战场中,艰难苟活到第三次河岸战争结束,公约一订立,上城议会立刻翻脸不认人,扣下了全部军饷和抚恤金。他别无去路,在小酒馆里潦倒度日,直到老哈里叫他加入清道夫。”
“哈里·阿曼达,头又白又卷的那位,查尔斯的叔叔,也是弗朗索瓦的战友,经历过三次河岸战争的老兵。当他回来之后,还活着的亲人就只剩下查尔斯一个侄子了。早年我们还不熟悉团队作战,老哈里总是冲锋在前,替我们受了最多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