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继上次那对极简的腕带与踝带之后,又有几个不起眼的包裹悄然抵达。bldfold,&esp;ulti-function&esp;vibrator,&esp;ball&esp;gag,&esp;reote-ntrolled&esp;vibratg&esp;egg,&esp;ulti-function&esp;fr&esp;vibe,&esp;spreader&esp;bar——这些印在硬纸盒标签上的英文词汇,在程汐的视线里短暂停留,然后,它们连同可能牵连的任何隐秘念头,都像是落在叁月纽约街头的雨点,未及渗透便迅速蒸发,未留丝毫湿痕。
&esp;&esp;那些物件被迅速收进了卧室衣帽间最底层的抽屉深处,几乎在关上抽屉的同时,就被一件更庞大、更具压迫感的事情彻底覆盖、遗忘。
&esp;&esp;因为&esp;x&esp;来了。
&esp;&esp;一纸面向全球设计界的征集令,以一种近乎宣告主权的方式,骤然占据了程汐世界的重心,也在整个行业内投下了一颗足以改变潮汐方向的巨石。
&esp;&esp;这位几乎从公众视野中彻底消失的传奇人物,罕见地宣布,要为他那叁个标志性的系列——广为人知,以颠覆性热情与极致工艺着称的“炙”系列;挑战认知,早已被各大博物馆奉为圭臬的“uto”系列;以及那个最为神秘、如海市蜃楼般仅存在于业内传说与少量模糊影像资料中的私人珍藏“ww&esp;chérie”系列——征集全新的设计灵感。最终的获胜者,将获得与&esp;x&esp;本人联名发布作品的资格。这份荣誉本身,就足以让任何设计师的名字在行业历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esp;&esp;消息公布的瞬间,工作室几乎凝固了几秒,随后爆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呼与亢奋。然而亢奋过后,多数人的目光都极其现实地投向了“炙”或“uto”系列。选择这两条路径,成功的可能性显然更大:前者直接链接着巨大的商业价值和曝光度,后者则是通往艺术殿堂最直接的敲门砖。更何况,时间被压缩得近乎残酷——从构思到提交成品模型,满打满算不到叁十天。在如此高压下,选择一个已有公众认知基础、相对成熟的系列进行创新演绎,无疑是更为稳妥、更具效率的策略。
&esp;&esp;但程汐没有。
&esp;&esp;没人确切知道她最终选择了哪个系列作为挑战的目标,只看到她像忽然被抽离了现实维度一般,一头扎进了一个与时限和已知路径都显得格格不入的项目里,废寝忘食。
&esp;&esp;她开始疯狂地研究中国古老的大漆工艺,那种需要层层髹涂、反复入荫、精细打磨,对温度、尤其是湿度有着近乎苛刻要求的技艺。纽约公共图书馆的东亚艺术古籍区和曼哈顿下城那些隐藏在巷弄深处、专供修复师和艺术家的材料供应商那里,成了她最常出没的地方。她在寻找特定的材料:一种薄如蝉翼、必须在某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下才能窥见其内部结构色般幽微彩光的贝母片,&esp;以及最细的、几乎需要借助放大工具才能进行精准操作的金属丝。
&esp;&esp;工作室原本属于她的角落,很快被各种尺寸的木胎、盛放着不同颜色漆料的陶碗、各种目数的打磨石和形制古朴的髹漆专用工具占据。湿度计和加热器被小心地安置在一旁,试图在纽约叁月时而干燥时而阴冷的天气里,勉强营造出一小片符合古老工艺要求的微环境,尽管控制湿度在这座春天天气多变的城市里显得格外艰难。同事们只能从她长时间伏案工作的专注侧影,和偶尔遗落在工作台边缘、潦草标注着复杂榫卯结构和漆层干燥时间的草图中,模糊地推断出她似乎在做一个盒子。
&esp;&esp;那盒子初具形态时,便已显露出一种奇异的、内敛的张力。盒身呈现出深邃如无星之夜的哑光漆黑,细如发丝的金属绞线勾勒出介于严谨几何与舒&esp;展的植物脉络之间的纹样。耗费了巨大心力、纯手工镶嵌进漆层深处的贝母碎屑,折射出的光泽并非炫耀式的夺目,而是极其幽微、内敛、富于变幻,如同被小心翼翼锁在静谧暗夜最深处的星辰低语。它既有着中国传统漆器那种静水流深的温润与克制,又在某些细节的繁复处理上,隐隐透出一种冷静、理性的几何线条带来的现代感,达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平衡。这是一个需要观者屏息凝视、耐心体会的作品。
&esp;&esp;然而,古老的技艺往往伴随着同样古老的代价。不可避免的,程汐对生漆产生了严重的过敏反应。起初只是手腕和小臂内侧出现了小范围的红疹,随着她沉浸在工艺流程中、与未干漆料接触的时间不断累积,过敏症状如同失去控制的潮水,以惊人的速度急剧恶化。
&esp;&esp;红疹迅速蔓延、融合,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肿斑块,皮肤开始变得异常脆弱、破溃,甚至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
&esp;&esp;而那看似寻常的痒意也变得恶毒起来,从恼人的皮肤表层,执拗地钻入骨髓深处,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蚁在日夜不停地啃噬,让她夜不能寐,白日也因这持续的酷刑而精神涣散,难以集中。很快,脸颊和脖颈这些更为敏感的部位也未能幸免,皮肤明显肿胀起来,甚至让她原本线条清晰的脸庞都显得有些浮肿变形。
&esp;&esp;dante&esp;最近因为实验室同哥伦比亚大学那边合作开展合作,总是待在那边。他看着她一天天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眼底那份浓重的心疼几乎要满溢出来,迅速发酵成一种无法完全掩饰的焦虑。
&esp;&esp;他查阅了所有关于生漆过敏的医学资料,知道这东西有多么折磨人,也明白除了彻底隔绝过敏源和漫长而难熬的对症治疗,几乎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esp;&esp;他给她买来医生推荐的各种药膏和洗剂,监督她按时服用那些会让她昏昏欲睡却必须坚持的药片。晚上等她睡下后,他会拧亮床头那盏光线最柔和的灯,帮她小心翼翼地清洗、擦拭那些红肿破溃的患处,他眼中的焦急和痛惜几乎凝成实质,混合着一种面对她的痛苦却无能为力的强烈挫败感。
&esp;&esp;“汐汐,”好几次,他都忍不住轻轻抓住她停下手中打磨动作、无意识抬手想要抓挠的手臂,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心疼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痛惜,“看你这样……我……”他停顿了一下,明智地咽下了任何可能被解读为劝阻的话语。他比谁都清楚,在她自己选定的道路上,他能做的,只有在她身旁,沉默地、尽可能地拔除一些会刺伤她的有形无形的荆棘。
&esp;&esp;仿佛想替她分担哪怕一丝痛苦般,他握紧了她的手腕,“……我会很难受。告诉我,有没有什么……能让你稍微舒服一点的方法?或者……至少……让我帮你做点什么?”
&esp;&esp;程汐疲惫地摇摇头,眼神因持续的不适而显得有些涣散,却又异常清亮和执拗。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又继续埋首于那个进展缓慢的黑色盒子。那种全然沉浸的神情,仿佛手中的物件不仅仅是一件参赛作品。
&esp;&esp;过敏反应最严重的一天,她脸上肿得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上下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连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而那钻心刺骨的痒意更是让她濒临失去自制力的边缘。
&esp;&esp;下午,dante&esp;恰好又去了哥大那边处理项目合作的事务。程汐瞥了一眼桌上那支快要见底的处方药膏,决定自己去附近那家熟悉的诊所处理一下,顺便拿些新的药。
&esp;&esp;她戴上一顶宽檐帽,又戴上医用口罩,最后用一条质地柔软的丝巾仔细地围住红肿不堪的脖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因过敏而显得有些水肿、却依旧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在手机&esp;上叫了辆出租车。
&esp;&esp;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午后相对还不算拥堵的街道上,司机是个看起来颇为健谈的中年男人,大概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裸露在外的、也泛着不太正常红色的指关节,便挺好心地搭话:“嘿,皮肤过敏?看着够难受的。我跟你说,我老婆她表姐以前也这样,后来用了……”&esp;司机分享着一些听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偏方,车&esp;子驶过一个繁忙的路口,等待红灯变绿的间隙,他习惯性地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后方的车流,像是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喏,后面那辆黑车,跟咱们方向一样啊,拐了好几个弯儿了都,这会也不堵车,他那么好的车怎么开的慢吞吞。”
&esp;&esp;程汐当时正被皮肤上那永无止境的刺痒折磨得心烦意乱,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有些迟钝和麻木,并没有将司机这句随口的闲聊放在心上。她在诊所让医生处理了几处较为严重的破溃,拿到了更强效的口服抗过敏药和一大管需要冷藏保存的类固醇药膏。
&esp;&esp;医生看着她全身蔓延的症状,脸色严肃地反复叮嘱,必须立刻、彻底停止接触生漆,否则情况一旦失控,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全身性反应。
&esp;&esp;回程时,天色已近黄昏,为了避开即将到来的晚高峰,她让出租车选择了一条与来时稍有不同的路线。
&esp;&esp;车开出一段距离后,这位司机带着点儿见多识广又略带羡慕的语气说:“嘿,后面那辆黑色的车真是不错……”司机随口一说,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抱怨纽约糟糕的交通和飞涨的油价上。
&esp;&esp;但程汐的心,却在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如同蛰伏的蛇,悄无声息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的每一寸肌肤,甚至盖过了那些原本如同跗骨之蛆般灼烧、撕扯着她的痒痛。
&esp;&esp;两次,不同的司机,不同的路线,都是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这绝不可能是巧合。她几乎是在同一秒就确定了——自己被跟踪了。
&esp;&esp;回到公寓,她反锁上门,胸口的心跳依然剧烈地撞击着肋骨,尚未完全平复。她几乎是本能地,第一时间拨通了&esp;dante&esp;的视频电话。他那边背景看起来像是大学的公共休息区或咖啡厅,他正带着一脸无法掩饰的疲惫,单手揉着眉心,显然刚从哥大的实验室出来不久。程汐没有寒暄,将刚才发生在出租车上的事情简略地、尽可能客观地复述了一遍。
&esp;&esp;他安静地听着,脸上那点因高强度脑力劳动带来的倦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总是盛满温柔或热情的灰蓝色眼睛里,最后一丝温和的底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异常专注的警惕,以及一种被无形之物侵扰了领地后的沉静不悦。
&esp;&esp;他没有追问过多细节,甚至没有问她有没有看清车牌号码,仿佛早已在心底衡量过某些潜在的可能性,几乎是立刻就将眼下的状况纳入了某个预案之中。他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迅速压过了程汐心头残余的惊悸。“还记得我们之前看过的,离你现在住处两条街外那栋楼的顶层吗?那里的安保系统,我确认过,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可靠的级别。”
&esp;&esp;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而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而非征求意见。“你当时说通勤方便,这里离工作室的距离几乎没有变化。而且,比上东区那边更适合你现在的状态——你需要的是绝对的安全感和最低限度的干扰,尤其在你忙着&esp;x&esp;项目的时候。”
&esp;&esp;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措辞,又或许是在给她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才继续说道,语气里带上一种近乎强硬的温柔:“我知道你不喜欢突然换环境,也不喜欢觉得被安排。但这不一样,汐汐。这不是我在替你做决定,而是现在的情况…它要求我们做出最安全的选择。你不能在这种疑虑里工作、休息。那辆车是什么来头,我会去查清楚。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在一个我能百分之百确认安全的地方。”
&esp;&esp;“我马上动身回来,”&esp;他最后说道,声音里的疲惫似乎被某种更强大的意志力彻底驱散,“在家等我。我们今晚就处理好这件事,好吗?”
&esp;&esp;他没有给她太多犹豫或反驳的空间,那句“好吗”更像是一个结束语,带着某种安抚性的确认。透过屏幕,程汐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灰蓝色眼眸深处某种被触动后的决心,以及一种…将她完全纳入羽翼之下的、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