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达罗格历史悠久,这点无需再赘述,身为王都统治中心的宫殿内城依旧高大宏伟,却也不得不在漫长岁月的洗礼下留下斑驳的伤痕。古老的筑城石早已被厚厚的苔藓填满了缝隙,密布于墙皮表面肆意延展的藤网鱼爬山虎仿佛静脉曲张的血管,隐隐中透露着危在旦夕的事实;作为沟通内外的唯一通道,城堡正门两翼由一对巨大的塔楼加以拱卫,还有几座稍小的箭搂零星分布于城墙内侧,用以充当守军囤聚物资与兵力的临时所在,毫无例外,所有塔楼都是方形结构。
从理论上讲,以筒形或者半月形突出于外的城楼将更有利于防御,因为曲面能更有效地反弹投掷而来的飞石,同时也有利于城墙上守军回避攻城方的箭林弹雨,但是很显然,班达罗格落成的年代太早了,彼时负责设计与建筑的阿兹特克先民们尚未积累出这些创新的智慧。
城下的叛军们很快也领悟到了这点,于是当第一波的潮水攻势遭到迎头痛击以后,他们便集体后撤到了弓箭的射程范围以外,以拆毁了的民房为掩体,安然架设起撞锤、投石机等重型攻城设备。趁着这难得的停火空档,不少叛军开始隔着老远朝城墙上呐喊谩骂,脸上尽是狂妄的笑容,仿佛眼前的城池已然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更有甚者干脆直接甩开甲胄和衣物,赤身裸体原地蹦跶用以示威,真可谓嚣张到了极点。守军对此亦是无可奈何,毕竟在这个距离上他们手头的弓箭已然失去了威胁效力,加之没有上级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故而对于如此的奇耻大辱也只能原地无能狂怒。
不过留给守军的并非只有屈辱与愤慨,还额外增添了更多肉眼可见的威胁与恐惧;随着时间的步步推移,巨大的攻城塔被缓缓竖起,坚固的轮廓在阳光下开始变得愈发清晰,投石机的调试也已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不停挥舞的投石臂将地面尘土高高扬起,而由叛军拆卸民房搜集而来的砖石更是已在四周堆积如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攻城设备准备完毕之际,便是叛军发起全面总攻之时,届时在如此多管齐下的科技与狠活面前,守军脚下这座摇摇欲坠的要塞究竟还能支撑多长时间?没人了解,也没人想去了解。
“该死,他们很快就要再次发起进攻了!”城门塔楼上,尤因等禁卫军已将路易王的王座临时搬运至此总览战局,莫格里就在这里看着百米开外叛军们的猴头攒动,内心满是焦虑与不甘,却也只能愤愤以拳头敲打城砖,溅起一片尘土,“嗨,他们来势汹汹,而我们却只能在这里眼巴巴望着,真是愁煞人也!”
紧跟在旁的天罚对此无言以对,只是低头在心底默默估算着时间。其实早在今天上午从金氅乱军中接出紫葡萄后,番茄便已分出了几名部下返回常洛呼叫援军,边境地区的班达尔守军又事先被金猊下了死命令,只许严加死守固有的阵地与营寨,根本无法对狮狼联军的进军构成任何实质性的阻碍;全副武装驰援而来的常洛方面军正是他们眼下最盼望的倚仗所在,一旦有此力量介入,必将完全逆转目前的全部不利局势。话虽如此,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凭此高枕无忧了,以他天罚所了解的路程与距离判断,即便是在接到若尔盖部曲的通报后立即开启加急强行军,援军抵达班达罗格也至少得花费上整整十来个小时的工夫——换而言之,仅凭现有的工事与兵力,哪怕乐观估计,他们还要跟金氅的叛军至少死磕上半天,最早也得到傍晚时分,方才能有机会迎来援军的转折。
“预备——放!”
城下冷不丁传来的呐喊贸然打断了思绪。放眼望去,却见前线指挥官一声令下,正对着城门的那架投石臂立刻以千钧之势掀出弹袋,飞射而出的巨石在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后,旋即将城门左侧的塔楼应声击穿,崩裂的砖石与守军一并飞溅而出,甚至令整段城墙都为之剧烈颤抖,痛苦的嘎吱之声不绝于耳;石屑四射,经由正午阳光的浸透后呈现出刺眼的光芒,在半空中洋洋洒洒,仿佛一片轻轻盖向班达罗格的金色裹尸布。
这还仅仅只是一次试射的威力,而像这样的投石机,叛军准备了足足二三十架,更别提还有数量相当,却只有在贴近城墙时方才能领悟到威力的攻城锤,要以如此千疮百孔的城墙去对抗数量十倍于己的敌人直到傍晚……表面上虽然看着依旧不动声色,可实际上就连天罚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未等空中的碎石块完全落尽,莫格里便已不耐烦地伸手挥开了左右禁卫军护在自己面前的盾牌,同时抬眼确认起不远处的受损情况——塔楼七零八落,仿佛是被巨人啃食过的骸骨,驻防守军正尝试着以手边一切可以利用到的东西填补缺口,有装满沙土的布袋,有原本预备使用的滚木与垒石,甚至还有已死同伴的身体;只可惜他们前赴后继的英勇身影比起残酷的战场终归还是太显渺小了,还没等维修作业初见成效,叛军阵地上的第二轮试射便又要开始了……眼见如此,她不得不又一次发出了无奈的叹息,神色凝重却又带着几分倔强。
“依我看,倒还不如开门迎战,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也总归好过困守于此坐以待毙!”
“大王冷静,万万不可呀!”禁卫军队长尤因连声劝道,“叛军战力十倍于我,之所以尚能维持对峙态势,皆有赖于目下城墙防务之庇,若贸然抛弃地利出城迎战,真可谓以我之短攻彼之长,更无异于以卵击石,实乃下下策也!以在下所见,当今权宜之计,唯有谨守城池以待变数,方才能保全大王的基业!”
“城门,开——”
可仿佛是刻意要和尤因作对一般,大猩猩的发言还没来得及得到莫格里的任何反馈,便又忽听得瓮城方向传来了意料之外的命令,绞盘与链锁的碰撞作响也与之相随,似乎正在向整个战场宣告着某种决心。
吊桥“嘎吱嘎吱”地降下来,闸门也缓缓升起,忠于路易王的班达尔们有如一条蜿蜒前行的钢铁巨蟒出现在眼前,纵队步伐齐整,每一步都踏得格外坚实有力,并在踏过护城河的下一秒随即于城门两侧分列,迅速整装完毕做好战斗准备;他们的双眸中分明可见燃烧着的炽热火焰,以视死如归的心态直面前方数百米开外的叛军们,只是与对面相比,他们的阵列确实显得太过单薄了,粗略估算之下大约只有七八百之众——但除开部署在城墙与侧门的少量弓箭手以外,这差不多也已经是王宫守军目前所能派出的全部战力了。
“耶?怎么全跑出去了,我可没有下过这种命令!”尤因的声音中分明带着惊诧与不解,“是谁把人手指使出去的?他们都出去了,怎能守得住这城门啊!”
“尤因将军日夜操劳,一些事儿难免有所疏忽,莫非您忘了,路易王陛下先前在朝堂上就已当众传下诏令,将平定叛乱的指挥权通通转交给另一位狼女王陛下了吗?这出城迎敌,也正是出自她的指示。”
天罚循声望去,却见这发言来自王座另一侧的方向,云尾线不知何时已沿着胸墙款款步至近前。她的声音虽不算洪亮,但在这嘈杂的战场之上却显得格外清晰,引得周围不少士兵纷纷侧目,
“敌众我寡,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若只是困守在这王宫之中,正犹如瓮中之鳖,只能任凭敌人以兵力与装备优势一点点蚕食掉我们的周旋余地,待到城墙彻底崩溃则必然死路一条,更再无任何胜算可言。”
尤因面露出夹杂着绝望的困惑,“以猞猁小姐之意,莫不是我等只能乖乖等死了?”
“非也,以小女之见,我方仍有一线生机,但望尽力拼搏、全力而为。”小猞猁顿了顿,随即将视线悄然转向另一边的天罚,神情中闪烁着成竹在胸般的气定神闲,“在先前同样艰险的维迦破围战中,某位友人便以实际行动向小女诠释了兵法的奥义——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正所谓:势者,因利而制权也;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要在攻守之间找准自己不同时间不同地点该有的定位,主动且充分地调动敌军,而非被敌军所调动,进攻中需要时刻预备防守,而在防守中也要随时酝酿反击!既然被动防守必然死路一条,我们为何不反其道行之,主动以自己的节奏打乱他们的节奏呢?”
她朝莫格里微一屈身,朗声奏道:“大王,叛军目下看似势不可挡,但他们连续行军作战多时,眼下又忙于攻城部署,实际上早已疲惫不堪,体力与精力消磨殆尽,此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是也;外加兵力悬殊之下,他们定然认为我们不敢出城迎战,志得意满之下势必有所懈怠,这也恰恰是我们攻其不备出奇制胜的最佳时机!我方阵营的核心战力是大王您的精锐禁卫军以及狼女王的伙伴们,单兵素质远高于叛军,外加以逸待劳有备而来,集中攻势一举撕破他们的阵列并非天方夜谭;叛军数量虽多,实则多为乌合之众,聚团抱在一起才有威慑力,只要我们能打崩他们的阵脚,直接趁乱对他们的指挥枢纽执行斩首行动,则敌军大部必然不战自溃,届时胜利可期也!”
话音刚落,最后一支部队也已沿着吊桥渡过护城河,填补了守军线列中央的缺口,正是来自灰狼的友军部队。他们由若尔盖亲卫部曲以及格林的游骑兵伙伴们组成,虽然为数不过三四十只,可精气神却与周围的班达尔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仅在神色上未见任何的胆怯与畏惧,反而正以激昂的长嚎与呐喊大声向整片战场宣誓着自己的存在,长剑在手,坚甲闪耀,战袍飘逸,狼啸如歌。其中最醒目的当属站在阵列最前排的洛波、灰满以及布兰卡了——方才经过侧殿的储物库时,他们竟在无意间找到了那些被班达尔缴了的兵械与装备,真可谓是想睡觉就来枕头,于是灰满的刺剑、洛波的铁锏以及布兰卡的银枪纷纷物归原主,他们的喜悦自是不言而喻,这无疑极大鼓舞了灰狼们本就旺盛的战意,也额外增添了他们的信心与底气。
“猞猁小姐说的对,与其就这么绝望死去,倒不如在这生死关头纵情燃烧一把!”在略显激动地做出肯定答复后,莫格里忽的东张西望了一阵,又稍显困惑地接着问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指挥枢纽是叛军的关键所在,可对我方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守城作战岗位都是固定的位置,指挥起来自然无需多言,但若是到城门外去与叛军混战成一片,狼女王又该如何保证我军的指挥通畅呢?难不成还得在城门上再架起个高音大喇叭,像遥控下棋一般朝城外面东喊一声西扯一嘴?”
云尾线先是一怔,随后接上了一阵忍俊不禁的轻笑,“大王您还真有想象力,在城墙上架个大喇叭指挥,敌我双方谁都能听得到,这不就相当于跟叛军打明牌了嘛。至于狼女王会在哪里指挥么……”
她以左手轻掩笑颜,平抬的右手则径直指向了城垛以外——准确来说,是王城正门处链接吊桥的闸门方向。
“她在那儿,与战友同在,与战场同在。”
恍惚间,她仿佛嗅到了一阵清新的荷香萦绕周身。待她重新睁眼之际,赫然发现自己竟又一次置身于无边无际的莲叶荷池中。
座下是一块突兀于水面的清冷岩石,身畔微风轻拂,荷叶层层叠叠地摇曳着,叶片宽大厚实,如同雕琢过的翡翠浑然天成,花蕊或粉或白亭亭玉立,有的花瓣微张,似在慵懒地享受日光,有的完全盛放,在清雅中不由得令人眼前一亮。水面上飘着淡淡的雾气,带着莲叶特有的清香,林叶灌木环绕,四下里寂寥宁静,唯有轻风与鸟儿不时低语。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场所——尕玛尔王宫,独属于帕雅丁王族的后花园,也是她平日里修习魔道、磨炼心术的所在。
她回家了。或许,先前所经历的一切,也不过只是一场接着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罢了。
鲤鱼自莲叶间嬉戏,那若隐若现的身影似乎勾起了某些回忆,她条件反射般深吸一口气,双手于胸前快速结印,令浑身上下魔道回路通畅,四溢的魔力直引得露珠纷纷脱离莲叶,在她身旁环绕出五彩的光芒。她将左手掌心朝上,轻轻一挥,原本轻柔的风便在她的操控下呼啸着划过水面,将露珠时而汇聚成波光粼粼的水球,时而转换成翻涌着的波涛,时而又分散成细密的水丝,掀上半空洋洋洒洒下了一片雨,与这如梦似幻的场景融为一体。
随着最后一丝魔力的消散,微风悄无声息的消散,露珠也紧跟着噼里啪啦的奏鸣重新落回水面,令池塘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她将视线微微下垂,直勾勾地盯住水面倒影,浸透了水渍的发丝略显凌乱地散落在脸颊,衬托着双眼的空洞且迷茫。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低落情绪,就连周围淋了水的莲花与荷叶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了。
都不用说她本就不甚拿手的水魔法、火魔法了,哪怕是她一贯引以为傲的风系魔法,施法的水平与效能相比较过往都已经大大下降了,丝滑程度更是远不如从前——无需旁人做出客观评价,就连她自己从不知何时起也已然接受了这个令人心碎的事实。
在这个世界,决定魔道法术上限的除了适能者的天赋,更取决于所用法器的效力,以最常见的各色魔道水晶为例,它不仅能为施法者提供充沛的法力储备,同时也有更进一步增强法术输出的额外作用,两相结合之下,可以让同等消耗的法术威力得到提升,亦或是在保持原有威力的同时减少魔力的消耗,以此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和施法者的天赋类似,魔道水晶的性能也有好坏之分,一般来说,品阶越高的魔石,对施法者的提升作用也会越大。作为上古魔狼君意志的浓缩精华,魔狼石英哪怕是在魔道水晶里也绝对堪称断档级别的存在,是极品中的极品,而伴随着她年岁的增长与修为的增进,她借助其所能发挥的威力更是不可估量,从五年前的阳和会战再到几个月前的江都突围,她都用绝对的战绩证明了上古洪荒之力的含金量,倘若是不顾及自身安危的魔力全释放,她自以为在魔狼石英的加持下甚至足够以一己之力抗衡整支大军。洛戛的权威来自他的铁王座,而她的信念则来自这颗经由父亲、兄长最终传递给她的魔狼石英,来自太古的遗音引领着她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只要有它在手,她将不会畏惧任何的威胁与挑战。
但是,在江都的那一夜,绚烂而绝美的爆焰之下,她永远失去了它。
事发过久,她已然说不清究竟是过度的魔力释放摧毁了它,还是自己在失去意识后不慎丢失了它,如果是前者她只会觉得惋惜,却并不会因此过多在意,可如果是后者,她在责备自己的同时,也只能更多归咎于“命运使然”这个必然结果。
命运是公正的,该属于她的一定不会少,可不该属于她的也一样不会过多停留,认清命运的反复无常,这同样属于成长的过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没有什么美好是注定永恒的。与其说是她能不能,倒更不如说是她配不配,毕竟天行有常,神器自当归于天命所属之人,至于她的天命究竟能用几分衡量,却还是要打上一个大大问号的。
否则她又该如何解释,为何自她记事以来,属于她的生命里那些美好却都纷纷转瞬即逝,独留她孑然一身去对抗命运的不公呢?不止有魔狼石英,还有父亲、前辈、伙伴,以及……
她最牵挂的兄长,至今生死未卜。
眼眶湿润了,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痛意蔓延。她想要回忆起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就像溺水者拼了命般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然而事与愿违,不知从何时开始,就连记忆中的画面都逐渐变得模糊了,每一次想要重新勾勒他的模样,却都如同握住了一把沙子,任何的努力都只能从指缝间悄然流逝,最终归于一场虚空,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已经冷血无情到能将这些过往的美好通通抛弃了吗?
也许,她才是真正被世界抛弃了的那一个……
心头五味杂陈,一股无名之火无端涌上,伴随着不甘的呐喊,突破了情绪桎梏的法力于她周身爆发而出,连带着激浪向四周翻涌,水面高高掀起,将原本娇艳的莲花与荷叶尽数零落成泥,只剩下残花败蕊在浑浊的水波中挣扎沉浮,空余一片混乱与无序。额头早已被细密的汗珠渗透,她只觉浑身战栗牙关打架,呼吸也愈发急促而沉重,显是已被躁动的魔力逼到了极限,急火攻心之下,致使魔力的反噬愈演愈烈了。
“哎呀呀,这修炼的动静还闹得真够大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成心想跟我作对,故意要把这后花园夷为平地呢。”
微风轻拂而过,原本凌乱的空气又一次变得柔和,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安抚着这片狼藉,她赶忙抬手捋开额前遮挡的湿发,却见一道轻盈的身影正现身池畔。来者身着一袭黑色的长袍,衣袂随风飘动,与她一般黛紫色的秀发飘逸动人,如瀑布般柔顺,轻抚间尽显温柔韵味;面容白皙如玉,五官精致而柔和,眉似远黛,眼眸犹如一汪清泉,于平静中透着深邃,话语间虽略带调侃,却也难掩对她发自内心的关切之意。
正是灰狼主父阿克拉的遗孀,被众狼尊称为“拉克莎”的太后朵朵菊——她的母亲,上古魔狼末裔。
“妈?你什么时候来……”她本欲挣扎着起身相迎,无奈抑制魔力的暴走消耗了太多体力,腿脚早已因麻木失去了知觉,她只能以双手支撑膝盖勉强维持住盘坐的身姿,同时用尽全力平复体内魔道回路的紊乱。拉克莎历来对魔力波动的感知格外敏锐,她自当竭尽全力避免让母亲替自己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