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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园。
湖对岸的观景亭内,忽地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
“那几个是什么人?不是说好了不会有船载谢观过湖吗?”
咒骂声嘶哑刺耳,像钝刀刮过青石。
茶盏猛的砸向廊柱,飞溅的瓷片惊得侍从连连后退。
始作俑者是一位身形枯瘦如柴,偏生套着件锦绣华服的青年。
腰间五六个香囊坠得玉带歪斜,束冠玉簪也插得七扭八歪。
一张狭长的驴脸上厚厚敷着铅粉,却遮不住两颊病态的凹陷——活似一具裹着绫罗的骷髅。
此人正是赵洋。
赵家的四公子,谢人凤的表哥。
与几个月前相比,他的脸色越发苍白憔悴,眼眸中闪烁着痴狂的光芒,仿佛大病缠身,难以自拔。
当他得知表弟谢人凤被谢观打得奄奄一息时,非但没有丝毫恻隐之心,反倒冷冷地骂了一句:“没用的废物!”
今日,他得了赵夫人的默许,加之与谢观早有纠葛,便决意在这大观园内,了结那庶子的性命。
“哪需要什么周密布局?”
赵洋神经质地啃着指甲,“趁他渡湖时一刀宰了,尸首往湖心一沉……”
想到鸿景院里那些贵客此刻正饮酒作乐,他凹陷的眼窝里泛起凶光,“谁会在意个下贱庶子的死活?”
一切都将神不知鬼不觉!
“废物!
一群废物!”
他突然狂怒,猛地踹翻身旁的石凳,发出杂乱的声响。
湖面上泛起的波澜,在他扭曲的倒影中摇曳,宛如恶鬼现世。
“滚!
都滚!
没用的东西!”
一众下人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退出亭外,只余满地狼藉。
赵洋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直到亭中只剩那位鹤发童颜的老道。
老道身形奇高,道袍下摆竟垂在地上三寸有余,像截枯竹挑着件灰袍。
“洋少爷,还动手么?”
老道声音沙哑,似枯叶摩挲,“那谢观如今可不是孤身一人。”
赵洋眯眼望向湖心,只认出船上两名花魁。
其余人等在他眼中不过蝼蚁,当即狞笑道:“管他是谁!
本少爷不认识的,能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敢得罪赵家吗?”
忽又想起什么,语气陡转:“游观主,您老人家。不会失手吧?”
对于这位老道人,赵洋语气多了三分客气。
洋少爷尽可放心。”
老道笑得慈眉善目,却让人毛骨悚然,“贫道的尸傀已在湖底候着多时了,只需要我摇动银铃,便会暴起杀人,将其吸成干尸。”
“我一身道行全在尸傀上,无声无息,武道上三境都难以察觉,这白骨观养了三百年尸傀,武道上三境也可杀。”
“洋少爷所说的谢观,必死无疑!”
老道袖中忽传出一串银铃脆响。
只见他枯枝般的手指拈着枚小巧银铃,铃身刻满狰狞鬼面。
随着轻摇,亭内顿时阴风四起,隐约夹杂着凄厉哭嚎。
他灰白的长须在阴风中飘动,露出颈间若隐若现的线头——那分明是一张人皮缝制。
那老道人正是汴京赫赫有名的白骨观主,游道人。
这本该是被大齐神隐司剿灭的邪修,却因一纸文书成了座上宾——
白骨观本是道门正法,讲究“观身不净,观受是苦”
,通过冥想肉身腐化白骨的过程破除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