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块钱门票够买两斤棒子面。&;秦淮茹缩回脖子,手指在衣兜里反复摩挲那张被汗水洇软的门票。这是街道办给先进工作者的奖励,本想让小当槐树开开眼界,谁知陈雪茹硬要跟着凑份子。
&;您这账算得精,可孩子们见着活珊瑚不该长见识?&;陈雪茹忽然压低声音,冲不远处努嘴。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趴在圆柱缸前,看小丑鱼在紫海葵里钻进钻出,笑声撞在弧形玻璃上又弹回来。
&;嗬!水母!&;陈雪茹突然拽着秦淮茹往深处挤。透明水缸里飘着几团果冻似的生物,触须随着水流舒展,像老手艺人吹的琉璃花。秦淮茹看着那些变幻的光影,突然想起小当烧那夜,傻柱顶着雪给她送来的红糖姜水。
&;想试着做蛋糕。&;何雨琮突然抬头,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密阴影,&;听说小当爱吃。&;秦淮茹心头一跳,菜篮子差点砸在腌菜缸上。自打男人走了,院里还没人这么仔细留意过孩子们。
陈雪茹闻着香过来时,何雨琮正在打蛋白。铜盆里的蛋液泛着珍珠光泽,竹筷搅动时出绵密的沙沙声。&;西洋玩意就是麻烦。&;陈雪茹捏起块蛋糕坯扔进嘴里,&;不如粽子实在。&;
&;给孩子们留着吧。&;秦淮茹突然开口,手已经伸出去护住竹簸箕。何雨琮低头一笑,把刚烤好的戚风蛋糕切成六份。奶油是拿猪油熬的,撒了把炒得焦香的黑芝麻。陈雪茹尝了一口就呸呸直吐:&;什么怪味!&;
&;何师傅如今是咱们院的金疙瘩。&;一大爷易中海踱着方步过来,老花镜滑到鼻尖,&;听说东直门那家酒楼出两千块包你三个月粽子?&;
&;钱不钱的无所谓。&;何雨琮把粽子码在八仙桌上,顺手帮傻柱系上围裙,&;主要是想借着雪茹姐的寿宴,让各位长辈尝尝什么叫&;南味粽王&;的手艺。&;
傻柱抄起炒勺就要往粽子上浇汤汁:&;要我说直接切吧切吧……&;
&;小兔崽子!倒腾服装赔了钱,还有脸跟我要本钱?&;刘海中气得白胡子直抖,&;当年让你们进轧钢厂不去,非要学什么个体户!&;
&;爸您思想太老旧!&;刘光福躲闪着笤帚,&;人家何师傅包个粽子都能成名厨,我们怎么就不能……&;
&;放屁!&;刘海中一笤帚抽在儿子小腿上,&;粽子是吃食,你们倒腾的那些牛仔裤是资本主义尾巴!&;
&;三位爷快劝劝啊!&;二大爷刘海中涨红着脸转向三位大爷,&;您说现在满大街都支摊儿做生意,就我们家这俩……&;
&;时代不一样了。&;何雨琮突然插话,手里把玩着刚剥开的粽子,&;刘海中师傅,您见过咸粽子吗?&;
众人一怔。傻柱捏着粽子尖儿转圈看:&;粽子里头不放枣儿?&;
&;这叫蛋黄鲜肉粽。&;何雨琮掰开粽子,金灿灿的油脂顺着箬叶纹路流下来,&;九三年广交会,港商就为这口鲜儿抢着下单。&;
刘海中盯着粽子直皱眉:&;甜粽子才是老祖宗的规矩。&;
&;可老祖宗也没见过咸蛋黄啊。&;何雨琮笑着递过姜茶,&;就像您当年在轧钢厂是八级钳工,现在让您儿子进车间,他们能适应吗?&;
这话像根钉子扎进众人心里。刘光福兄弟讪讪低头,刘海中举着笤帚的手也僵在半空。傻柱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徒弟马华在前门摆卤煮摊儿,上个月赚的比他爸退休金还高!&;
&;看见没?&;何雨琮趁机添火,&;现在个体户是政策鼓励的,您家这俩小子是生错时候的英雄。&;
&;雪茹姐这身旗袍是苏绣吧?&;何雨琮给陈雪茹布菜,&;领口的并蒂莲最少要绣娘三个月工。&;
&;还是何师傅识货。&;陈雪茹抚着真丝袖口,&;不像我们家老范,总说不如的确良好洗。&;
范金有举着酒杯直赔笑:&;我哪懂这些,就知道今儿这席面,没三百块下不来。&;
&;三百?您把前边加个零。&;何雨琮夹起块蟹粉狮子头,&;光这桌&;蟹酿橙&;,就得用阳澄湖八月黄拆八斤蟹粉。&;
满桌人听得直抽冷气。刘海中突然重重放下酒杯:&;败家!当年毛主席接见我们劳模,也就四菜一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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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顿时凝住。刘光福&;腾&;地站起来:&;爸您就会翻老黄历!现在满大街都是下馆子的,人家何师傅……&;
&;光福!&;陈雪茹喝住他,转头对何雨琮笑道:&;何师傅别见怪,二大爷是直性子。&;
何雨琮摆摆手,起身盛了碗汤递到刘海中面前:&;二大爷尝尝这佛跳墙,里头有鲍鱼海参,当年国宴才上的菜。&;
刘海中盯着汤碗直瞪眼,舀一勺送进嘴里,鲜得眉毛直抖。何雨琮趁热打铁:&;现在个体户能挣着钱,是因为政策允许。就像这佛跳墙,没有各样山珍海味凑齐了,哪能有这般鲜味?&;
&;可他们倒腾的牛仔裤……&;
&;牛仔裤是时髦,时髦就是商机。&;何雨琮给刘海中续上酒,&;您当年在厂里带徒弟,不也教他们要看清形势?&;
&;爸……&;刘光福声音颤,&;我们不该跟您犟嘴。&;
&;时代变了。&;刘海中突然开口,惊得满桌人筷子都停在半空,&;可道理没变。当爹的怕儿子走歪路,当儿子的想闯天下。&;他指指桌上的菜,&;就像这桌席面,有老传统也有新花样,才能吃得舒坦。&;
刘光福兄弟&;扑通&;跪在地上。刘海中把半块甜粽塞给刘光福,半块咸粽塞给刘光天:&;甜咸都尝尝,就知道过日子是怎么回事了。&;
&;疯话!&;当时三大爷捧着搪瓷缸子直摇头,&;全北京装电话的才多少户?这劳什子移动通讯,都是给港商准备的。&;
可此刻刘光福看着何雨琮用竹签戳破漏气的粽子,糯米混着红枣流进搪瓷盆,突然福至心灵——这位总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粽子大师&;,似乎总在不经意间漏出些不合时宜的&;疯话&;。
&;小刘师傅!给看看这半导体。&;贾张氏攥着个裂成两半的收音机挤进来,塑料壳上还沾着槐花,&;何师傅说你们能修。&;
&;张奶奶,这元件得从鼓楼电子城淘。&;刘光福翻开皱巴巴的账本,&;您先搁这儿,我下午去趟西四。&;
&;别慌,当年我在华强北……&;何雨琮突然刹住话头,转而指着报废的摩托罗拉,&;这机器的主板,能拆出十二个晶体管、八个电容,还有块金子做的射频模块。&;
&;何师傅,您……到底想让我们兄弟干啥?&;刘光齐放下烙铁,工作服肘部磨出的破洞露出红的皮肤。
何雨琮用竹签挑起块枣泥粽递过去:&;知道为什么你们修三年电器,不如我支三个月粽子摊?&;见兄弟俩摇头,他忽然指着门外:&;看见那辆二八大杠没有?去年这时候,全胡同只有阎埠贵家有自行车。现在呢?&;
刘光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槐树荫下挨着三辆凤凰牌,两辆永久。上个月何雨琮带着院里下岗女工搞&;粽子合作社&;,现在连三大爷都开始蹬着三轮车给早市送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