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就不清楚了,长泠。”应无风摇头轻叹,“毕竟我又不是妖王。”
“是吗?”苏长泠对此不置可否,只静静将那半云半晴的玉牌紧攥在了手中。
“……应先生。”
“嗯?”
少女低眸缓慢地拉长了音调,应无风循声回头,却只瞧见了她纤长细密的、鸦色的眼睫。
几乎半卡在山坳子上的斜阳红艳如血,落在她脸上,拉出大片赤金影。
她的眼瞳就隐没在那一片暗的金影之中,教人望不见,也瞅不分明。
“……我当年,是被您捡回山上的吧?”苏长泠张了张嘴,质问的话涌到嘴边,却忽又生生转了个弯。
刚刚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几乎要将那玉掏出来直接扔在应无风的脸上——但她躯壳内残存的理智很好地管控住了她,她忍了又忍,终竟没能一把拿出那玉来。
不合适,时间还不够合适。
她不能这么冲动。
“……我记着师父先前与我说过,”少女垂头将声线压得又低又哑,“我是被您捡回步云墟去的。”
应无风闻声微默:“……是。”
“你此生的确是被我带回的步云墟。”
“那您还记得是在哪里捡到‘我’的吗?”苏长泠轻声追问,“我之前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来自哪里。”
——她打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是步云墟第四十七代亲传弟子、师父的徒弟了。
这次应无风沉默的更加久了。
“在……天都峰上。”青年说着微白了面容,一向温润如风的嗓音这时间突地干涩不堪,“……天都峰顶。”
“会有人将一个刚出生没几日婴孩遗弃在天都峰顶那种高可触云的地方吗?”苏长泠闭着眼睛骤然厉声,“为了丢一个孩子,特意爬了座数百丈高的山——还恰好没隔多久就被您碰上?”
“谁说你是被遗弃在天都峰上的。”应无风的面色白得了惨,“你那分明是——”
“是什么?”少女倏然抬眼,她垂了手,剑柄落入掌心,带来一片冰凉刺骨的森森寒意。
她倒持着山君的五指不受控地了颤,瞳孔也跟着打起了细细的哆嗦。
她缓慢却又固执地步步向青年逼近,追问时嗓子里隐隐带上了三分急迫。
“到底是什么?”
“应先生,您说,我到底是个什么?”苏长泠的瞳底无端泛上了一线极细的红。
“为什么我遗失的六魄纷纷化成了厉鬼,为什么我体内明明只剩下三魂一魄却仍旧得以安然转生?”
“为什么无论吞贼、非毒,还是雀阴,他们每一魄嘴里都要说着那个我从小大到从未听说过的、在山中也寻不到丁点记录的‘神女’?”
“什么‘神女’……什么时间出现的‘神女’,还有——”
这么多年以来……他到底都还瞒着她些什么,他们到底都还瞒着她些什么!!!
苏长泠拼了命地睁大眼睛,试图把那点无由来地、她险些便要控制不住了的无名泪意生生憋回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