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要赶路,没将这半途所遇之事全权放在心上,芸娘要出城,也与姜绾和岳清风一起。
路上姜绾才知,芸娘原是天霞染坊的染工,且是一等一的染工,天霞染坊大半紧俏的布料都是她染出来的,出事之前,她也一直是染坊的香饽饽,手底下带着三五个徒弟,很是风光的。
可是出事后,原本哄着她供着她的东家沉默了,她倾囊相授的徒弟反过来说她身子被人玷污,脏了的人不配染布,若叫主顾们知道了,也不会再买天霞染坊的布。
东家忌讳,她没了活计,一直靠她养着的家里人也被周围人的唾沫吐得抬不起头,越来越嫌她,最后将她丢在柴房里,锁上门想要将她活活饿死,后来更是惧于那三个劫匪的淫威,他们隔三差五回来找她时,她弟弟还打开了锁头,把人放了进去……
芸娘擦干脸上的泪,笑着说出这些不堪与苦难,重重吐了口气,“他们威胁我爹我娘和我弟弟,若是放我走了,就将他们都杀了,呵……”
这些家人如今于她也与死了无异了。
姜绾不知如何宽慰,这些遭遇无人能有资格用三言两语就把它们从芸娘的心头拂拭干净,默了半晌,只道:“不是你的错。”
“该死的也不是你。”
芸娘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此前强撑着的笑意登时瓦解,抿了又抿唇,“恩人,你是唯一一个与芸娘如此说的人。”
“恩人放心,我不会寻死的。”
芸娘摸着怀里姜绾给她的官府赏银,“能遇见你们几位,是上天给我的活路,芸娘定不会辜负恩人救我于水火中的恩义,轻易死了去叫人看成笑话。”
末了,芸娘又凝眉郑重道:“恩人,还有一桩要紧事,芸娘不敢隐瞒。”
“那三个人是陆三良的手下,在凉江一带为非作歹惯了,从来没人敢管。只因陆三良有个在涼京做大官的亲戚,姓陆名禹,因着这层关系,县太爷也对陆三良一众睁只眼闭只眼。恩人因我伤了他的人,离了凉江可莫往涼京去了,他们都是目无法纪的恶徒!”
“陆禹?”
姜绾也没想到随随便便管的闲事就跟陆禹有关。
更没想到陆禹一个不知远近的亲戚,都能仗着他的势,为祸一方了,可见他如今张扬成什么样子。
孟荣安用这样的人,也不怕遭其反噬。
“正是此人。”芸娘眉间浮起阴云,她不是没上告过,最后的结果反而是她被打了十板子,丢回家去了。
“都说南王会给大周带来天授的气运,怎不见出来管管这样的恶霸,该叫他们被雷劈了去……”
芸娘藏得很好的恨意,在此时露了些许,她很快又住了嘴将话头抿了回去。
姜绾看着她,芸娘很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也很惜命,此前担心她会心存死意是她小瞧了这个姑娘。
待在她布袋里的小羽毛探出头来,又被姜绾塞了回去,这引人注目的家伙还是少出来露面的好。
“芸娘打算去何处?”
“总之不往东头去。”芸娘提醒姜绾不要靠近涼京,她自己也绝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惹不起就躲,她不硬碰硬,“别的地方都成,只要有染坊总不至于饿死去。”
芸娘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极有自信的,只要去得远些,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她不怕从头来过,“这辈子攒些银子,自己过活也不错……”
芸娘故作轻松,朝姜绾露了笑,“恩人不必记挂,芸娘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这你拿去,去一个大点的城,找陈家商行人,打听一个叫陈邵君的人。他们也做布匹买卖,若是你染布的技艺够得上,会有容身之地的。”
姜绾从身上摸了块质地莹润的白玉佩出来,玉佩做的双面雕,星星点点的橘红恰好雕成了红叶,很特别,芸娘一呆,都没顾上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