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仪元殿
昨夜折腾得晚,行宫中前去雪霁亭的嫔妃们?夜中都没睡得踏实,到仪元殿请安,也神色恹恹,一副困倦的模样。
眼见到了时辰,宓贵嫔的位子还在空着,众人面面相觑,昨夜虽是雪霁亭走?水,可宓贵嫔人好好的,即便受了惊吓,也不至于都不来给?皇后娘娘问安了。
直到皇后入殿,宓贵嫔还未来,终于有人提起?,皇后轻描淡写地看了眼说?话的嫔妃,温声道:“宓贵嫔身子不适,早已告假本宫,这几日都不必到仪元殿问安。”
闻言,有人想到昨夜宓贵嫔可是乘了皇上的圣驾离开,不禁酸道:“宓贵嫔也太?不知规矩,身子不适,到娘娘这告假,怎能?还在太?和宫侍寝,素没有这样的道理!”
旁人也随之附和,怎的宓贵嫔那?般好命,身子不适还能?侍寝!嫔妃们?越想越气恼,宓贵嫔受宠后,皇上本就少?去别宫,一月能?见一回皇上,她?们?都够欢喜了,而今宓贵嫔病着,竟也霸着皇上不放,谁知倒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皇后端坐着,扫过殿内嫔妃气恼各异的神情,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水,“宓贵嫔告假也是皇上的意思,你们?在本宫这议论,是对圣意有所不满?”
众人一惊,惊惶起?身,连称不敢。
皇后淡声让她?们?坐下,“后宫嫔妃能?入圣眼,全凭皇上心意,你们?在本宫这不满于宓贵嫔,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如何侍奉皇上,如何为?皇上解忧,为?皇室开枝散叶,这才是嫔妃所为?。”
仪元殿散了晨安,白答应一早困倦,迷迷糊糊地落在了最后,皇后目光若有似无地在最后离开的女子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开了眼。
……
那?日皇上叮嘱皇后洒扫别宫让宓贵嫔暂住,已过去多日,仍不见动向,宓贵嫔依旧留在太?和宫伴驾,明眼人已看得出来,不论是清扫别宫,还是修缮雪霁亭,都要过上一段日子。
李怀修卯时起?身,去上早朝,全福海伺候皇上戴了冠冕,正要随着离开,却见皇上将他拂开,又走?回床榻。
帷幔垂着,宓贵嫔正睡在里面,六宫里,能?侍寝后,翌日一早从不起?身伺候皇上早朝的,也就宓贵嫔这一个主?子。
全福海有眼色地退下身。
那?女子乌黑的鬓发铺散在雪白的玉肤上,睫如蒲扇,睡得正香。李怀修捻了捻扳指,眸色一暗,屈指,轻掐了那?女子脸蛋一下,耳边听那?娇滴滴的一道呜咽,那?女子惺忪地睁开眸子,湿漉漉地嗔恼,李怀修心绪莫名?升上一抹悦色。
每每宓贵嫔侍寝,皇上的脸色就跟六月的天?似的,变来变去,宓贵嫔身子好后,昨夜内殿里要了两回水,今儿一早,皇上就是待宋老都颇为?和颜悦色,直让宋老惶恐不已,惊得下了朝还在原地愣神,暗道莫不是自己一片赤诚之心终于感动了皇上!一时不禁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雪霁亭修缮了小半月,眼见圣驾即将回宫,明裳也没听见宫人请她?回雪霁亭的意思。她?心安理得地窝在太?和宫寝殿,装模作样地养病,除却入夜的难熬,日子过得委实自在。
只是不知为?何,她?这回的月事来的快,去的也快,那?位不放心她?的身子,将行宫的太?医都召来给?她?看诊,也没瞧出个所以?然?,近些日子明裳养得好,没有不适,便也不再去想那?桩事。
李怀修下朝回来,那?女子还懒在寝殿内未起?身,他随口问了一句,御前伺候的宫人一一回话,道宓贵嫔这时还睡着,李怀修坐下身时,眼皮子掀了掀,摆手让那?宫人退下,又不禁嗤了声,那?女子如今在他面前是愈发没规矩了,他天?还未亮起?身准备上朝,先听朝臣因为?一些琐事就喷唾沫星子,喷得你死我活,下了朝还要看上大半日的奏折,后午召见朝臣议事,整日没得空,她?这个嫔妃当的,比自己这个皇帝还自在清闲。
皇上脸色难看,全福海在一旁伺候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暗暗叹服宓贵嫔的本事,就是懒怠成?这样,也不见皇上如何责罚。
他一面研磨,一面暗暗思量,啧啧之时,一转头见皇上冷淡地朝他瞥了眼,全福海立即收了心思,恭敬垂首。
李怀修身体往后靠了靠,指骨点了两下御案,声线平淡,“传朕话,让宓贵嫔过来磨墨。”
全福海觑着皇上脸色,眼底一言难尽,皇上不责罚宓贵嫔,也见不得宓贵嫔清闲,变着法的折腾。他应了声,转头过去找宫人伺候宓贵嫔盥洗。
寝殿里,明裳被人伺候着,不情不愿地坐到妆镜前梳发,她?面容睡得红润粉嫩,却也遮掩不住眼皮的倦怠之色。这几日她?原本能?睡到晌午,一直好好的,不知今日那位哪里不顺气,又要折腾她?才罢。
明裳瘪着小嘴,一脸不愿。
待梳好了妆容,她?正欲出殿,又被进殿的宫女拦住,“勤政殿有朝臣求见,请娘娘先回寝殿歇息。”
明裳住在太和宫几日,才知前朝的政务有多忙,即便她?住在寝殿,也是入夜才能?见到皇上。她?可不敢在处政的时候过去扰了那?位,但她?都被人叫起?来了,此时虽有困倦,回去也睡不着,她?便坐回窄榻里,随手取了一本古文去看。
勤政殿外,左都司面圣后出了行宫,全福海垂头恭送,正欲转身回去伺候,就远远的见一女子带着两个小宫女拾阶而上,全福海瞧着这位主?子眼生,定睛看仔细了,才认出来,这位主?子不正是前不久与徐美人、罗常在一同入宫,还未侍寝过的白答应!
白答应怎么突然?来御前了,全福海还没琢磨明白,猛然?想起?宓贵嫔这时候也在勤政殿!
白答应是入宫嫔妃三人中容色最艳的一个,肌如白雪,腰若束素,乌眉英气,偏生那?株如樱桃的般柔软朱唇,又极尽柔美,这般姿容,比之宓贵嫔与杨才人,都不遑多让。
自打皇上宠幸宓贵嫔,全福海大抵是摸出了皇上的喜好,九五之尊,坐在那?个位子上,无非是喜爱小鸟依人般的娇柔美人,杨才人清高?不凡,后宫里也就宓贵嫔颇合皇上的心意,而今这位白答应瞧着与宓贵嫔是一般的性子,全福海不敢马虎,焉知这位主?子不是下一个宓贵嫔,他恭恭敬敬地上前福过身。
宫女撑着一柄桃花八骨的油纸伞,伞下白答应走?来一路,气喘微微,面颊泛红,她?浅笑请全福海起?身,问皇上这时可得空,她?有事要求见。
全福海不知这位主?子要见皇上是因为?什么要紧事,毕竟白答应入宫后本本分分,从未闹出过什么幺蛾子,要不是今儿到御前来,他都要忘记新主?子中有这么一个人。
不过后宫的主?子求见皇上能?有何要事,他记得这位白答应的父亲在前朝亦是无功无过,虽不得皇上赏识,也没出过半分差错,料想不是因前朝之事,除却这位主?子动了入皇上眼的心思,他还真的猜不出别的原因。
一时间,全福海心里转了八百个来回,他面上不露声色,没像应付其他的主?子那?样敷衍白答应,倒真的回殿到御前通传。
殿内,议事的朝臣出了宫,明裳便规规矩矩地到了御案旁侧研磨,她?持着磨石,没一会儿手腕就没了力气。见男人没半点心疼她?,明裳轻哼了声,指尖暗戳戳碰了碰李怀修的手臂,“嫔妾两手都酸痛死了,皇上就不能?寻别人来伺候您!”
李怀修被她?吵得不耐烦,撂了手中的湖笔,冷眼打掉扯着自己的衣袖的小手,冷嘲热讽道:“你住着朕的寝殿,又不必去给?皇后问安,日日晨起?不伺候朕更衣也就罢了,朕宵衣旰食,你倒好,就知道占着朕的床榻整日睡到日上三竿,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男人铁青着脸,冷言冷语地训她?。
明裳简直委屈得不行,她?咬着唇,满脸无辜,“旁人不知,皇上还不知嫔妾为?何睡到日上三竿!”
她?那?张雪白的脸蛋,似是充了血,绯红如霞,闪躲着眸子,嘀嘀咕咕:“嫔妾哪有皇上的精力,嫔妾这双手这几日写字都抖个不停……”
还不是因她?不能?侍寝,她?浑身上上下下,这几日哪处都被碰遍了。
闻言,李怀修怔了下,捏紧了拇指的白玉扳指,脸色精彩,忆起?那?番情形,他憋了憋,竟不知该训斥这女子什么。
然?,她?是他的嫔妃,他临幸她?,有何不妥。
怎的到这女子口中,全然?是自己的之过。
见男人面色有变,明裳十分自觉地依去男人胸怀,顺着毛捋这位十分小心眼又记仇的帝王。
她?对上男人冷冰冰的眼神,将自己一双手举起?来,尤其手心磨得发红的肌肤给?男人看,美目盈波,羞得一张脸都要埋进他衣襟里,“皇上快看,嫔妾的手再过些日子,怕是都要请太?医开养伤的方子了!”
看清这人手心磨破的皮肉,李怀修心口生出的恼意才渐渐消散,取而代之是一阵莫名?的心虚,他把那?两只小手握进掌中,轻咳了声,一本正经道:“是你身子生得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