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侧过鱼头,一只眼睛将殷听雪的虚幻身姿尽收眼底,
“我是问,这六妹…怎么就是这般模样?六妹…我要你亲自答。”
殷听雪稳住心神,轻声道:
“我…我不记得了,我走丢了,然后就被宇姑姑捡到。”
她在书上读过,陈易也事前跟她说过,被姑获鸟捡走的孩子,都不怎么会记得从哪里来。
虎妖旋即附和着说道:“这不孤魂野鬼嘛。”
蛛妖也随声附和。
两声之间,席上其他妖怪兄妹也抬眸看去,一时议论纷纷。
太多杂音掠耳,殷听雪一时听得皱眉,魂魄也随之心神摇曳。
“孤魂野鬼?”
那半张鱼脸视野里骤然放大,鱼唇裂了开来,腮帮子一扇又一扇,
“可我瞧着…这魂魄分明是鱼饵!”
……………
吱呀、吱呀…
靴子踏过已腐了半边的木阶,拉长出刺耳的声响,潮湿的楼角生着青苔。
尽头是一扇贴着符箓的门,雾是从门缝中向外渗出,笼罩在楼道间。
土墙上挂着细密的水珠,姑获鸟的身影似墨般染入一圈薄雾中。
不必火光照明,她伸出手娴熟地按稳了门上符纸。
当她的手缩回,指尖冒着烧灼的烟气。
姑获鸟眯着眸子,朝里面低声道:“你在这里面待了好久了。”
门内并无回音。
姑获鸟继续道:“怕是有人已盯上你了。”
这句话后,她静默片刻,等上了好一会。
仍无回音,姑获鸟已换上一副冷笑的口吻道:“你这白莲圣子便是把无生鼎送上来,我也保不了你!”
直到这时,门内才缓缓有声传出,“无生鼎…不能给带回去……”
“不能给带回去?”姑获鸟语带讥讽,“朝廷派人来搜你,教内也在搜你,若非看在你我过往交情的份上,我早就把你献出去了,哪怕不图个富贵,也能图个平安。”
“图不了,什么都图不了……”
“闭嘴!混账东西,我真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你们白莲教牵涉上,还扯上你叛教的事,”姑获鸟啐了一口,接着道:“今日一过,我就得赶你走了。”
“…我明白。”门内的话音温和平静,似早有预料。
姑获鸟却仿佛兴致缺缺,指尖按在门边上,问道:“真空家乡…真的有吗?”
“真的有…我没骗过你,”门内顿了顿,接着道:“只是不在无生鼎里。”
姑获鸟面上多出了一丝寻常人未曾见过的哀愁,竟如小女子般道:“有没有,都与我无关了,你开个门,我见你最后一面,你就走。”
“…宇姑娘,你我终究人妖殊途……”那边深深叹了口气。
“便是最后叙叙旧也不愿意么?”
“…并非不愿……”
门扉松动,上面符纸缓缓跌落,朝内缓缓拉开。
浓郁的白雾喷涌而出,如同洪流般将姑获鸟淹没一阵,楼道吱呀作响,摇摇欲坠,待雾气稍微散开后,姑获鸟凝神一望。
一樽青铜小鼎前,立着具骨瘦如柴的人影,皮似坠落般紧紧贴着,仅有面上的骨相,还残存着过往的俊逸。
他朝姑获鸟苦涩一笑道:“只是不愿让你见到我这番模样。”